《環時》「認證」文翠珊對華務實

代表著中國極右民族主義思潮的官媒《環球時報》發表社評「中英合作遮不住，雜音碎念風帶走」，並在英文版發表內容大致一樣（但不是逐字直譯）的社評Sino-UK partnership transcends media mudslinging over human rights，內容大致是讚揚英國首相文翠珊（Theresa May）訪華３天期間，都沒有就人權或香港問題「教訓」中國，專心討論中英經貿等各方面的合作，未有理會西方媒體事前要求她「說出幾句讓中國人不那麽舒服的話」的要求（英文版是說「sidestepped the topic」，topic指human rights）。


這種讚揚，英國首相府「真係多得你唔少」，英國很多傳媒都引述那篇英文版社評，似是直接引述，但行文用字暗地裏說文翠珊此行向中國叩頭，逼得首相府官員要以不具名消息反駁有關說法，強調文翠珊會晤李克強及習近平時，都有提出人權問題及關注香港情況，並對香港一些「個別個案」表示關注——估計應該至少包括周庭報名參加立法會補選但被ＤＱ（取消參選資格）一事。

其實，大家可以想像，中國國力已不是天安門屠殺後不久９０年代初的中國，沒有國家可以一邊訪問中國、同時在中國抨擊中國人權問題，就算是十多年前，德國默克爾（Angela Merkel）見了達賴喇嘛或法國薩科齊（Nicolas Sarkozy）做了一些中國政府不滿的事情（好像都是見達賴，我不太記得清楚），二人都要近乎認錯才開恢復跟中國的正常關係，更何況現在？更何況是正面對脫歐困局兼在國內隨時面對倒台的文翠珊？

可以想像，文翠珊會見李習時，９９％時討論英中經貿，以及一些重要國際議題（可能會有討論北韓問題，畢竟英國都是安理會常任理事國），然後文翠珊加插幾句說說香港問題，李習就可能不回應，或重申一句香港是中國內政便算數。

不過，《環時》公開這樣說，就令文翠珊有點難堪。有趣的是，英國首相府的聲明是說，文習二人有討論過香港問題，而二人都重申一國兩制很重要及對一國兩制的承諾，但新華社同一日有關「習梅會」（大陸稱她為「梅姨」）的報導，是沒有提到二人有討論過香港問題的。

《環時》讚揚一些西方政客對中國態度「謙虛」，也不是未試過，但相對於之前的「讚揚」，這次這篇社評隱約帶點「吹口哨」味道。

文章是同時提及法國總統馬克龍（Emmanuel Macron）訪華也沒有向中國「說教」，這篇社評似是批評西方傳媒多過讚揚文馬二人。

不過，社評稱馬克龍沒有「撂下幾句狠話」，是不真實的。他表示法國對一帶一路有興趣，但也指出一帶一路不是單程路，不能導致新霸權的出現，不能令帶路國家變成藩屬國。這些說話明顯是警告中國不要借帶路搞霸權，儘管整體而言馬克龍展示出對華友善姿態，但也不能說沒有「狠話」。

至於社評說「英國加入“一帶一路”倡議就像加入亞投行一樣，的確符合英國的國家利益」，同樣不是事實。文翠珊以至英國的官方立場只是說，英國是一帶一路的天然夥伴，但她此行沒有跟中方簽署一帶一路備忘錄，亦即是英國仍未正式為這個由習近平提出的計劃背書。如果連這樣都可叫做「加入」一帶一路，那麼加入的門檻都十分寬鬆。

實際上，就算《環時》如何說「中英合作遮不住」，而文習重提中英關係黃金時代，但文翠珊此行只能說是成果一般，連門面的「送大禮」交易都數目很少及規模很小，主要集中在教育、文化、環境上有協議。

ＢＢＣ中文網提到，為何英國當年可以率先成為首個加入亞投行的西方國家，卻對帶路這個「金礦」遲疑？內文引述２名分別來自美國智庫及英國智庫的研究員說，亞投行至少是一個組織，但一帶一路仍十分空泛，說了支持一帶一路，也不知道自己在支持什麼。

我認為人的因素也很重要。很明顯，文翠珊對加強英中關係上，較她的上一任甘民樂（David Cameron）猶疑得多，尤其是文翠珊在脫歐的大環境下，她較甘民樂更有逼切要拉攏中國、以至美國等任何主要非歐盟國家。加入亞投行是甘民樂年代的事，如果現在仍是甘民樂做首相，英國有可能現在已跟中方簽署了帶路備忘錄。實際上，甘民樂年代的財相歐思邦（George Osborne）是跟中國友好到獲准訪問新疆，《環時》２０１５年也曾呼籲西方政客要向歐思邦學習，稱「一位外國財長來華尋求商業合作，保持謙虛是應有姿態」，不要「端著＂人權老師＂的架子駕臨中國，滿足西方社會面對中國以及東方社會的優越感」。

至於文翠珊對加強英中關係態度審慎，現在回看，一切在她２０１６年年中上台後不久，一度叫停Hinkley Point C核電廠計劃（儘管之後又批准）中可看到端倪。儘管她已做了首相超過一年半，但大家都說，她依然有很強的內政大臣心態，好像仍在做內政大臣，相對於甘民樂，她更多以國家安全的角度來看問題，多於從經貿角度去看事情。而且，她是微觀管理主義者，不喜歡對一些細節欠奉的東西作出承諾。

不過，文翠珊訪華有沒有成果，似乎也不太重要。對文翠珊來說，最重要還是自己回國後，會否被黨友拉下馬倒台；對中國來說，莫說這個首相隨時下台，現在連英國的未來都不清楚，倒不如看清楚英國如何脫歐才再確定對英政策還較實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