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胸裙聯盟」

介紹奧地利及德國南部一款傳統女裝裙，名為dirndl，沒有特定中文譯名，可按外表稱為「奧地利低胸裙」，或是「村姑裙」，因為這款服飾原本是農村婦女工作時（在農場工作或做家務）所穿的服飾，隨後逐步演變成稍微改變一下配搭就可成為出席婚禮等隆重場合的正式服飾，現時在該區的女性都會穿著來出席一些派對。

介紹這款服飾，不是為大家迎接德國10月啤酒節（在很多啤酒節活動的照片中，女士都會這樣穿），而是因為這成為奧地利的政治術語——只是33歲便做過奧地利「前」總理的庫茨（Sebastian Kurz），會否在勝出星期日的大選後，組成「dirndl聯盟政府」。

至執筆時的投票結果推算，庫茨領導的人民黨（ÖVP）一枝獨秀，得票率達38.35%（較2017年大選多6.88%），遙遙領前排第二的社民黨（SPÖ）的21.54%（-5.32%），捲入通俄醜聞而觸發這次大選的極右自由黨（FPÖ）重挫，得票17.25%（-8.72%），唯一可說是人民黨以外另一贏家的綠黨重返國會，得票達12.35%（+8.55%）。最後一個可躋身國會的政黨是自由派的Neos（得票7.36%，+2.06%）。

政府只管治一年半便倒台，但依然能強勢回歸當總理，當然是庫茨的個人重大勝利，尤其是人民黨明顯是依靠他的個人魅力而獲得選民支持，庫茨個人支持度未受自由黨的Ibiza通俄醜聞打擊，但這個醜聞對他造成的困擾沒有消失，他依然要回答這個問題：在下一屆政府中，他要跟誰合作執政？

對庫茨個人而言，他最想跟自由黨合作，重組「綠松—藍」聯盟政府（藍色是自由黨黨色），在施政綱領上問題不大，拿回上屆政府的聯盟協議使用便可，但庫茨必須解釋，為何他5月時跟自由黨鬧僵至要停止跟他們合作，提前大選，但現在這麼快又可以跟對方合作？當時的自由黨黨魁斯特拉赫（Heinz-Christian Strache）已經辭職，換上Norbert Hofer，後者屬自由黨內較溫和的一派，庫茨跟他合作，沒有問題，最大問題在於是上屆政府的內政部長Herbert Kickl，他被指跟極右「身份主義」（Identitarianism）組織IBÖ關係密切，而Kickl仍是自由黨高層，他能否入閣將是「綠松—藍」政府最大絆腳石，而就算自由黨同意不讓他入閣，也不能排除他透過黨職來向政府發揮影響力。

庫茨另一個選擇是跟社民黨合組「綠松—紅」大聯盟政府，這其實是奧地利最常見的政府組合，在戰後74年中，有53年、即超過七成時間由這種組合管治，在一般情況下，大聯盟政府應是奧地利現時最有機會出現的政府。不過，跟德國等不少歐洲國家一樣，選民對這種由兩個最大的偏中間派政黨長期合作執政的模式感到厭倦，覺得好像投了票也對政府沒有改變，對兩黨日後的選情也不利，而庫茨個人尤其不喜歡延續這種模式，才因此在上屆大選後立即決定跟自由黨合作。而且，庫茨跟社民黨領袖Pamela Rendi-Wagner的個人關係惡劣，二人兩年前曾在同一個內閣中共事（庫茨是外長，Rendi-Wagner是衛生部長），他們當時的關係已頗差，到近日大選期間，他們同場辯論時的爭吵顯示兩人的關係較兩年前進一步惡化，大家不覺得他們能合作，因此大聯盟政府反而是幾個選項中，最低機會會出現的一個。

這就來到庫茨第3個選項——文首提及的dirndl聯盟，包括了人民黨、綠黨及Neos，三黨黨色是綠松（turquoise）、綠和粉紅，對應德國就是過去十多年一直在討論的「牙買加聯盟」（黑、綠、黃三色；奧地利人民黨原本跟德國CDU一樣，黨色是黑色，但在庫茨做領袖後改了做綠松色做代表）。只要叫做dirndl聯盟，純粹因為找不到另一國國旗、或一件物件會包含這3種顏色（很難有國旗用綠松及粉紅色......），而dirndl因為色彩鮮艷，常用的顏色配搭又的確是綠和粉紅，因此便用了dirndl了。

根據選後結果，只需要「綠松—綠」便已控制過半議席，在選前討論dirndl是因為大家沒想過綠黨的成績這麼好。跟德國的「牙買加聯盟」一樣，奧地利人民黨跟綠黨合作，最大問題在於兩黨從未試過在聯邦政壇合作執政，而且綠黨較社民黨更左傾，而奧地利的人民黨又較德國CDU更右傾，兩黨在政策上很難合作，例如人民黨不太支持環保政策，綠黨亦會對庫茨的反移民政策感到不自在。這亦解釋了為何在選後大家仍討論dirndl聯盟的可能，因為Neos在經濟政策較傾向人民黨、在社會政策較傾向綠黨，可以作為兩黨的縫合劑。

這就回到之前我提及的問題：庫茨下一步想跟誰合作？跟自由黨合作，雙方理念上很接近，但這個政黨很不穩定，隨時爆醜聞，要承受政府隨時垮台的風險；跟社民黨一起，似乎走回舊路，不像庫茨希望革新政壇的作風；跟綠黨（和Neos）一起，庫茨要在環保政策作出重大立場改變才能組成。在這3個選項中作出什麼選擇，對他能否真的成為「阿爾卑斯山馬克龍」、在歐洲政壇發揮影響力，以及會對歐洲發揮什麼影響力、把歐洲帶往哪個方向，十分關鍵，而這3個選擇都不見得是庫茨很容易就能接受的選擇，難怪當地有政壇分析形容，庫茨現在要在「瘟疫、霍亂和伊波拉之間」作出選擇。

背景資料：
5月時所寫的奧地利政治爭拗背景
［文首照片來自奧地利服飾店Goessl的網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