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國東部薩克森—安哈爾特州(Sachsen-Anhalt)首府 Magdeburg 星期五晚發生相信是襲擊的事件,一輛汽車撞向聖誕市集的人群。
世界盃已經去到淘汰階段,不妨再引述一些關於世盃+德國民族身份問題的文章(之前已寫過世界盃與德國民族身份)。台灣《中國時報》6月25日評論版一篇文章《世足背後的國族幽靈》,簡述了二戰後至今屆世盃分組賽時,足球與德國民族主義及政治的關係(有轉貼,見下),文章並未為德國民族主義在今天發展成怎麼樣的情況而下定論,但英國《泰晤士報》6月19日的報道《After 60 years of shame, Germany flies the flag again》則較樂觀,認為德國已成功走出納粹和二戰的陰霾。
簡單講講《泰晤士報》報道的內容:文章指德國人在今屆世盃期間已可輕易地喊出「德國!德國!」(Deutschland! Deutschland!),70萬人上街慶祝首名出線時也毫無顧忌地大肆飄揚德國國旗--甚至有些年輕女士要購買黑-紅-黃德國國旗三色的內褲,以便觀賽時,德國隊一入球便可以掀起裙子,展示內褲以示歡呼(各位支持德國隊的男士是否會雙重歡呼呢...)。
不要少看大喊德國和展示國旗,因為以上舉動經常令人想起希特拉時代畫面,在體育活動作出這些舉動更勾起1936年柏林運動會被利用來粉飾納粹政權的污點。文章引述德國作家Thomas Bruessig指出,德國自1914年一次大戰爆發後,從未試過德國人這麼大規模自發地顯示愛國心,Bruessig甚至大問:我們可以這樣做嗎?我們是否變得更危險呢?當然,他的答案是否,認為德國已擺脫了納粹陰影。
德國《世界報》的社論看得更闊,該報認為:「1848年後的一個半世紀後,我們已學會了我們國旗的顏色可代表一個民主國家的象徵。」1848,是因為未統一的德國各邦國在該年曾企圖建立民主德國,但最終失敗,而1871年由普魯士一統德國後的國家絕不能說成民主,兩戰期間的魏瑪共和國則是不堪回首的徹底失敗民主經驗。
事實上,在德國二戰後之前幾次(2次?)贏得世界盃、甚至東西德統一時,德國人其實都未敢這樣大規模飄揚德國旗幟(這是根據《泰晤士報》的報道,實際情況-尤其是德國統一時-我都要再看看當時的新聞圖片才可作判斷),因此,要毫無顧慮地愛一個國家,其實未必是一件易事。
當然,各位再看中時的文章,便會發覺情況不是如上文般這麼樂觀;另外,就以上樂觀情況完全正確,這只代表德國人身份的建構過程到了一個章節的完結,另一章節剛剛開始。《泰晤士報》報道提出一個觀察:很多移民開始大喊我是德國人,其中一個最重要的外來族裔土耳其人也稱德國球員為「our boys」。不要少看這點,因為德國人身份出名是以血統來劃分(不知現在還是不是,但德國傳統的移民政策是允許可證明自己有德國血統的人士自動或只經很簡單的程序便可入籍),德國身份的函義會否擴大至包括一些非「德裔」、但在德國落地生根、並尊重德國主流價值觀的人士為德國人,可能會為德國文化下一個觀察課題。
題外話1:世界盃東道主可以有什麼得益?除了有型的金錢利益,政府可以趁機推行一些不甚歡迎的政策便是另一得益,德國國會剛通過了大幅加銷售稅的預算案,而沉醉在捧盃夢的德國人當然無暇遊行示威!
題外話2:德國總理默克爾(Angela Merkel)不好足球就是眾人皆知,但在全國熱愛足球
的情況下,為拉近跟選民的距離,她也被迫要在各大小節目中大談足球-雖然選民依然不認為她認識足球。她更在上班時間觀看了德國最後一場分組賽,香港《信報》旅德評論員關愚謙近日一篇文章中便說「上樑不正下樑歪」,形容德國國民集體在當天自我放假半天!另外,有德國報紙曾報道,默克爾私下要求48場賽事都要有最少一名內閣成員出席觀賽-可見從政絕不是議政這麼簡單。
2006.06.25 中國時報
世足背後的國族幽靈
陳中芷
世足賽十六強出線。六月十六號德國以一比零踢贏波蘭,證明可攻能守象徵新一代國家隊正式誕生,德國才開始真正進入足球狂歡。滿球場滿街道,全國處處旗海的景象,引發媒體新一波討論:唱國歌揮國旗,是國族主義還魂,還是只是盛夏一場狂歡會?
德國擔憂新國族主義興起不是沒有原因,政治和運動之間的關係是德國歷史裡揮不去的陰影。世足賽在慕尼黑開幕,將在柏林一九三六年希特勒舉辦奧林匹克運動會的會場閉幕。對開幕和閉幕的會場安排,只有少數猶太團體抗議過,其中與納粹相關的政治文化意涵,卻被忽略。
伊朗總統賽前表示想親自到場為伊朗球隊加油,但因他反以色列否認猶太大屠殺的言論和立場,引起政治外交上的風波,最後德國國會否決他的造訪。新右派團體插花抗議國家隊裡的黑人球員代表,表態支持伊朗總統。這些具象徵性的事件發展,隨著世足賽的勝負榮耀而起落。希望打進決賽的口號「踢到柏林」,對現在四、五十歲以上成長於「國家」屬於負面象徵的世代,的確是新的衝擊。
出身足球傳統大國的義大利哲學家安伯托.艾柯說過:在我們這個時代,足球是傳播最廣的宗教性迷思,是現代不折不扣的民族鴉片。不管是把足球當成迷思還是鴉片,戰後德國歷代總理都是足球迷,也都善於操作足球效應。
第一屆西德總理愛德諾任內,在五十年代經濟奇蹟期間拿下一九五四世足賽冠軍;一九七四,西德國家足球隊第一次在國際場合和東德代表隊對抗,那一年,總理勃蘭特還沒等到最後勝利,就因東德間諜案下台。一九九○年代的總理柯爾年輕時是足球隊員,一九九○德國隊拿下世足賽冠軍。兩德統一,國家足球隊達到新高峰期。
前總理施洛德不但是足球狂熱份子,更是將足球政治化、工具化的高手。去年他和足球皇帝貝根鮑華打造總理競選文宣,創下德國總理為FIFA和德國足總拍廣告的紀錄。不管FIFA和德國足總有多少商業利益計算,不管世足賽的運作是否是資本主義遊戲規則,世足賽發展到現在,也是一場以國家為名的政治秀。
現任女總理梅克爾承認不懂足球不會運動,從上任以來就為世足賽惡補足球功課,她對足球的一舉一動都在媒體檢驗下。畢竟德國有兩萬七千個足球大小組織,六百萬足球玩家和上億的觀眾。上禮拜,國會通過增稅案,醫療保險制度修正的新聞淹沒在足賽勝利中。足賽勝負比國會裡任何改革方案的討論更重要,梅克爾必須在每一場德國隊出賽日到場,她和誰在哪一場球賽觀球,都是政治外交的精密考量。有人開玩笑,只要足賽勝利,梅克爾可以理直氣壯的推動她的改革方案。
過去世足賽,買了門票進了球場,裁判吹哨,足賽開始與結束。現在的世足賽必須提高國民生產毛額,刺激經濟成長,發展基礎建設,強化國家警衛安全系統,政治廣告的置入性行銷,還要感謝勝利之夜後,帶來突然高昇的嬰兒出生率。
面對世足賽可以有兩種反應,一種是嚴肅地考究種種相關現象,當作是一個國家過去現在未來歷史文化社會政治的根底;也可單純當作只是一場昂貴而巨大的遊戲,煽動的不過是褲子以下的愛國主義:我愛我的對手,只要他一直輸球;我愛我的國家隊,但是他得一直贏下去。下一週進入十六強單淘汰賽,我們可以檢證德國球隊輸贏之後的一切效應。(作者為德國畢勒菲德大學歷史學博士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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