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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treon文章】又一項默克爾遺產被推翻——德國放寬「債務剎車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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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國聯邦參議院星期五(21日)也通過了放寬債務上限的議案,國會兩院完成立法工作。對於外國、特別是華文圈子來說,修憲的重點放在大增軍費(成立5000億歐元基金,並容許軍費無上限、不受《基本法》限制),被用作檢視德國對烏克蘭戰爭的態度,但債務上限爭議的本質是德國的公共財政哲學,令德國前總理默克爾(Angela Merkel)繼對俄政策後,她又有一項重大政策遺產被推翻,甚至某程度上是德國整體社會的思維出現劃時代的轉變。

從big picture來說,大家可以繼續只把這個問題跟烏克蘭掛鈎,但如果忽略這個細節,大家會很容易被有心人見鏠插針帶風向——例如早前荷蘭國會通過議案,「反對歐盟8000億歐元擴軍計劃」,一些網民只看標題便立即說「又罵美國不幫烏克蘭、歐洲自己卻不肯出錢」。先不說那條議案有多大約束力,荷蘭國會斟酌的是擴大軍費的開支應由成員國抑或歐盟層面決定,以及歐盟是否能夠發債,基本上這是歐債危機討論的延續,跟荷蘭是否願意出錢幫烏克蘭是兩碼子事。

德國的債務上限也是源自歐債危機。當時金融市場懷疑一些歐盟國家會否破產,希臘等成員國向其他歐盟國家求救,作為歐盟「最大付鈔國」、歐盟最大經濟體的德國當時本身的政府債務也超過歐盟規定,德國為了安撫金融市場,並要其他成員國的財政政策也跟隨德國路線,於是「以身作則」,2009年在默克爾任內修改《基本法》,把被稱為「債務剎車器」(德語 Schuldenbremse)寫入憲法。

這個「剎車器」寫入《基本法》第109條和第115條,列明聯邦及州政府要量入為出(正式寫法是「原則上不能用信貸來平衡收支」),寫明這一句的意思是聯邦政府信貸(即每年財赤)不能超過GDP 0.35%,州政府更不得舉債。

如果好像美國般,財赤長期平均相當於GDP 4%、5%,又不像美國有能力「喜歡印鈔多少就印多少」,這種財赤當然不能持續,但硬性規定只能有GDP 0.35%的財赤,又太少且太僵化。「剎車器」在COVID-19時已受衝擊,當時德國政府(仍是默克爾時期)啟動當中緊急條款,遇有緊急災難時可暫停實施,令德國財赤超出GDP 4%。

德國2023年重新執行「剎車器」(此時已是蕭凌志Olaf Scholz當總理),但仍然面對很多問題。除非大幅加稅,否則財赤長期GDP 0.35%或以下,這代表德國不可能就長期發展作出巨額投資,例如基建——所以這次財政方案除了成立國防基金,還設立了5000億歐元基建基金,這些基建開支不只是興建全新設施,還包括保養現有設施,火車、公路等很多德國基建已有點殘舊,需要重大維修及升級。

可以有2個方法繞過「剎車器」。要麼就像瘟疫,不斷聲稱德國面對緊急災難,例如可以說基建破舊得已是緊急狀態。不過,如果這樣做,為何不索性修改甚至廢除「剎車器」?

另一個方法是成立特別基金。我不太清楚當中法源,但總之如果聯邦政府表示為某一特定目的另外成立基金,這筆撥款不會計入「剎車器」之內。德國2022年也成立了一個1000億歐元國防基金,以便德國軍費盡快達到GDP 2%的目標,過去幾年的軍費並非只靠每年國防部預算開支的,但這個基金預計2027年用完,德國防衛需要卻不減反增,所以再成立另一個國防基金。

但基金也面對爭議。德國的抗疫基金沒有用完便瘟疫大致結束,蕭凌志政府便把剩餘資金另設一個氣候及轉型基金(KTF),用來支付氣候變化項目,但被憲法法院裁定違憲,指出當日國會批准抗疫基金成立是為了抗疫,最終沒有用到的公帑要回撥庫房,政府不能擅自改變用途。2023年曾傳出德國聯邦政府可能撤回對台積電在德國設廠的50億歐元補貼,便是源自這個爭拗,那些補貼原本來自KTF,政府之後從一般預算擠出撥款,繼續這筆補貼。

這種用基金來避開債務上限的做法越來越普遍,主要是社民黨(SPD)和綠黨不斷這樣做,基金撥款佔了2023年預算的35.9%,達1709億歐元,這令主管財政部的自民黨(FDP)黨魁林德納(Christian Lindner)不滿,他2023年編訂2024年預算時已狂減SPD和綠黨控制部門的預算,例如衛生部少了三分之一預算,以抵銷基金撥款。這個爭拗到討論2025預算時炒大鑊,是「交通燈政府」倒台、德國提前大選的導火線。

上述是德國嚴格控制公共債務的「近因」(雖然都有十多年歷史),但德國人抗拒借債度日卻是民族性,發展成公共財政哲學也有差不多100年的歷史。

很多人都用「債務」德語一字 die Schuld 來解釋,因為這個字同時解作「罪」,顯示德國人或多或少認為借債就應內疚。

另一個德國拒絕借債的「神話」是「施瓦本主婦」(Schwäbische Hausfrau),施瓦本(Schwaben)是德南地區,大致等於現時拜仁州和巴符州,在德國各個地區中,以施瓦本對理財(以至各類社會價值觀議題)最保守,毗鄰的瑞士和奧地利都持接近的看法,於是「施瓦本主婦」在德語便有持家有道的妻子這個意思,默克爾當年強調公共財政要量入為出時便引用這個「角色」,指出開支不應超過收入是每個家庭都知道的常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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