компромат—俄式黑材料

上週傳出俄羅斯政府手持候任美國總統川普（Donald Trump）的性愛影片，是他早年在莫斯科一間酒店與妓女大玩性愛遊戲的片段。本文無意討論這宗川普的傳聞是真是假，但最少，這讓全球見識到俄國政壇的特色——搜集「黑材料」，甚至俄文有個特別名稱компромат，英文音譯為kompromat，是「compromising material」（有損聲譽的材料）的簡稱。

即使俄國沒有傳聞中的川普性愛影片，但當俄國政府回應傳媒提問時說「俄羅斯從不蒐集其他人的黑材料」時，大家都忍不住笑，因為所有俄羅斯人及俄羅斯問題專家都知道，俄國由蘇聯年代就不斷大量收集不同人的黑材料。


外交官的美人／美少年計陷阱
根據英文維基百科，英語沒有一個字能完全對應kompromat的意思。不過，十分可惜的是，中文卻明顯有一個詞語可以完全對應這個字。那麼，大家應該很易理解kompromat的意思。

Kompromat源自蘇聯時期，當時主要針對外國人，例如駐蘇外交官，這個很易理解——蘇聯時期不會有獨立於政府以外的強大反政府聲音，政府可直接拘捕他們，毋須用上醜聞來抹黑你。

理論上，kompromat可以包括任何醜聞，例如貪污等任何犯罪罪證，但如果是外交官的話，較難找到貪污罪證，因此那時期的kompromat主要都是性醜聞，例如派出美人計去誘使外交官上床，甚至是美少年去勾引。在很多年前，不少國家仍把同性戀定為罪行，被揭發與男性性交會有很嚴重後果。找到kompromat後，便以此來迫對方當蘇聯間諜。

在蘇聯時期，外國賓客都要下塌蘇聯政府安排的酒店。蘇聯滅亡後，現在大家都知道，這些酒店不少房間都有安裝閉路電視和竊聽器，清潔、接待員等「酒店員工」其實都是特工，愛沙尼亞其中一間這類酒店，已把部份闢為博物館，講述這種監視外賓的情況。

美國政壇都找政敵的醜聞材料，但這與kompromat有一大分別，美國人尋找這類資料的目的是要公開，令政敵在初選或大選中墮馬，kompromat則不是用來公開的，而是暗地裏脅迫對方跟從自己的指示。

Kompromat資料庫
在俄羅斯年代，不只政府，連商界寡頭都會這樣做，針對的對象也由外交官擴闊至國內人物。例如反對派，國營電視台去年便播出前總理卡西亞諾夫（Mikhail Kasyanov）與私人助理上床的片段，國營傳媒久不久就會播出這類影片，以削弱反對派的信譽。

根據一些反對派人士的說法，當局明顯是「主動出擊」，派人去引誘他們上床或吸毒，當中有些人警覺高的話，可能在脫衣前便立即打退鼓，甚至在對方提出時，要求對方來自己的家做愛，拒絕往對方指定的地方。

商界則會找對手的kompromat，以打擊對手的生意。一些商界巨頭的逃稅醜聞被爆出，有可能是商界對手放出材料。不要忘記，在俄羅斯，做生意很講求跟政府打交道，因此在玩政治方面，俄國商人也不是善男信女。

無論是蘇聯還是俄羅斯年代，這種尋找kompromat的工作是十分廣泛的。現今，除了官員或積極投入社會運動的人士外，連潛在對社會輿情有影響力的界別，例如學術、傳媒、法律等等，都會被針對。

這是kompromat與西方的另一主要分別。畢竟，任何國家都會不斷蒐集其他國家重要人物的資料，美國、英國、德國、日本等不同國家在香港的領事館，都會蒐集梁振英以降主要官員、可能出任下任行政長官的人選以至任何重要界別的重要人物的資料（不一定是醜聞，可能是純粹簡單如履歷），但不會如此廣泛地蒐集。

不只是「敵人」才會收集，連「朋友」也會收集，因為你永遠不知道「朋友」何時會變「敵人」。這就是kompromat的精髓。只需要持續收集其他人的kompromat就可，不一定即時有用才去收集，如果現在沒有用，那就先儲存在檔案庫，待有用時再拿出來。

最轟動的kompromat事件
俄羅斯年代最轟動的kompromat事件發生在１９９９年３月，國營電視台突然播出一個看似是檢察總長Yuri Skuratov與２名女子在床上一同性交的影片（文首照片來自ＢＢＣ），事件重挫當時正調查總統葉利欽（Boris Yeltsin）家人涉貪的Skuratov的聲譽，令對方被迫下台。

Skuratov當時堅稱，那段模糊影片中的男子不是他，而幾年後，最終證實那個人的確不是Skuratov。然而，在那時，情報機關ＦＳＢ的首長親自公開證實那個人是Skuratov，令Skuratov百辭莫辯。

那個ＦＳＢ首長，就是普京（Vladimir Putin）。影片播出後不久，普京接替力撐Skuratov的普里馬科夫（Yevgeny Primakov），出任總理；再過幾個月，同年年底，普京接替突然辭職的葉利欽，擔任總統。

延伸閱讀：
《華盛頓郵報》訪問一位學者的看法：Everything you need to know about the Russian art of ‘kompromat’

ＢＢＣ：Russia and the art of 'kompromat'

The Atlantic：How State-Sponsored Blackmail Works in Russia

ＢＢＣ當年有關檢察長性影片醜聞的報導：Russian prosecutor in sex video scanda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