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外長王毅今天(1日)進行最後一天的歐洲五國七天行,而且是最重要的一站——柏林。對德國而言,這次王毅來訪也十分重要,因為反映了德國的對中政策處於十字路口:究竟過去幾十年的「通商推動改變」(Wandel durch Handel)中國政策戰略,是否需要作出改變?
在王毅來訪前,3名德國聯邦議會議員Margarete Bause(綠)、Gyde Jensen(FDP)和Michael Brand(CDU)聯署去信外長馬斯(Heiko Maas,SPD),要求對方會晤王毅時,要「直截了當地」向對方表達德國就香港、新疆等多項議題,以至中國外交近年整體越來越具侵略性,都十分不滿,不要再用婉轉外交辭令。
事實上,自從香港反修例大示威去年6月爆發後,默克爾的對中政策便廣受質疑。隨便鍵入Merkel、China和Policy,不難找到過去一年多,已有大量文章抨擊默克爾「通商推動改變」、私下勸說推動中國改善人權的策略,已不合時宜。
文首照片是她去年9月訪問武漢等中國城市時的情況。當時她仍率領經商團,見證德中簽署商業合約,仍希望德中關係維持在以經貿為主,儘管香港示威仍如火如荼。DW當時已發評論,批評默克爾這個做法不妥當。這方面的批評,在香港國安法通過後,就更加多,而且國內政壇的批評聲音越來越強烈,要求默克爾改變策略,要對中國更強硬,以及更公開地說出德國不同意中國的地方。
各位可閱讀一個德國智庫的分析文章 Germany's Strategic Gray Zone With China,文章在3月公開,當時武漢肺炎已席捲歐洲,但香港國安法未公佈。其結論——瘟疫會令德國加強對中關係——現在似乎看來不可能,但當中談及德中關係的背景,值得一讀。
這裏勾出該分析文章其中兩點。
一、德中矛盾不是這一、兩年才惡化,大概2010年代中已開始,而且德國對中國開始有戒心,也是源於經濟,意味德國就對中關係的想法,很大程度受經濟角度影響,較少涉及軍事、外交、國安等層面考慮。
經濟因素令德國漸漸對中國不滿,出於兩方面,而有關情況跟美國其實是一樣。首先,中國2001年加入世貿後,逐步兌現對外開放市場的承諾,令西方企業賺大錢,但中國可以落實的承諾,到2010年左右已全部落實,餘下的承諾,則是中國難以做到的,例如金融市場開放、讓外資更易在中國單獨設公司而不用跟中資合營等等;再者,習近平掌權後,中國的市場對外開放有倒退跡象,外資企業在中國的經營環境變差了,這令德國(及美國等西方國)的企業,由推動友中政策,變成要求對中強硬。
另外,也是大概2010年代中左右,中國開始推動產業升級,而且國內產能過剩,中國政府鼓勵企業「走出去」,在外國投資。結果是中國四出購買外國高科技企業。美國不會這麼容易讓外企買到國內重要公司,但美的成功購買德國機械人生產商Kuka事件,在德國政商界敲響警號,因為Kuka對德國整體產業發展極具戰略重要性。
這兩點令到德國在經濟上開始忌憚中國。
分析文章亦提到默克爾就強硬對中猶豫不決的想法。文章筆者根據與德國官員的交流,以及其觀察,指出不少德國官員早已察覺到中國有威脅德國、歐洲的一面,而不純粹是合作夥伴,而不少歐盟國家都有此擔心,希望德國和歐盟會有較實質的行動防範中國——不一定是高調批評或制裁中國,但至少有防止「外國」控制歐洲經濟的措施。
然而,這些建議每每去到德國總理府,就被卡住。官員的感覺是,默克爾一方面仍毋忘金融海嘯及歐債危機期間,中國發揮作用,穩定全球,默克爾對此仍十分欣賞;另一方面她都知道要防範中國,但最好不要總理府或德國聯邦政府做這個醜人。
文章亦提到默克爾在決定對中戰略時的核心難題:一、就算德國商界對中態度已變得冷淡,但默克爾始終在計算,如果強硬對中,德國會損失多少經濟利益?二、在川普治下,美歐關係不穩定,德國及歐洲是否承受得起跟中國全面鬧翻?
文章引述美國前國務卿基辛格在2018年接受英國《金融時報》的說法:如果沒了跟美國的友好關係,歐洲只會是歐亞大陸的「附屬品」,必然任何中國擺佈。
雖然默克爾萬般不願意,但中國就經貿、人權等議題上,一直不作出什麼讓步,到今年更是寸步不讓,令默克爾面對國內越來越反中的情緒下,很難交代。
除非中國情況短期內急劇大變,否則德國的對中政策早晚要改變,唯一分別是:是默克爾明年卸任前親自扭轉自己用了十多年塑造出來的對中政策,抑或由下一任總理去改變?
在今天上午,一些不滿中國人權狀況的人士會在外交部示威,包括香港的羅冠聰,但跟羅上週在意大利示威時一樣,王毅期間不會在外交部,因為德國政府安排了他在柏林近郊的Villa Borsig會見馬斯。
美其名為該處是地位更顯赫的地點,但實際上就是避開示威。基本上,王毅此行五站進行的雙邊外長會面,接待國都盡量低調,盡可能不想本國傳媒有大量報導篇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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